小妈
76
田柾国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躺在自己的房间里，头愈来愈疼，他伸手扶额，却感受到阻力，转头发现左手被链子锁住了。
显然他的房间被改造了一番，床头的墙上被钉入了几个钉子，长长的链子加手铐限制了他的活动区域最多到房间的洗浴室。
靠。他低声骂了一声。
或许是出了声音，原以为房间里只关着自己一个人的，床边传来衣物摩擦地板的声音，金泰亨从床边探出一个头，看向躺在床上黑着脸的田柾国，声音好听又清脆，“小国！你醒啦！”
田柾国没去计较金泰亨为什么要把他绑起来，也没去想这人为什么要躺在他房间的地板上睡觉。他这位小妈做什么事都没有理由，全看心情。
“你睡了好久。”金泰亨凑近看他，发现田柾国脸色很不好，“不好意思小国，我可能药下多了，后遗症让你头会疼，过会儿就好了。”冰凉的手指摸上田柾国的太阳穴，轻轻帮他揉着，田柾国忍了一会儿，说，“把链子解开，我当这事没发生。”
金泰亨摇头说不可以的。
田柾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，心情很差劲，说，“我爸死了，所以你要绑我？”
闻言金泰亨停住了动作，沉默了一会儿，表情可怜，好像被田柾国说的话伤到了。
田柾国心情烦躁，装作没看见这人的小情绪，起身下床，又听到身后的人小声说“你出不去的。”
田柾国没理他，走进了洗手间，门也不关了，掀开马桶就开始放水。金泰亨昨天晚饭在汤里下了药，他喝了一整碗，这会儿肚子里全是水。
金泰亨在床边静静地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，耳朵渐渐红了。他之前撞见过田柾国洗澡，不知道想起什么，金泰亨心跳得快起来了。
“小国，我给你做点吃的吧！”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。
不过显然他的示好田柾国不领情，南瓜粥被打翻在地上，溅起的热粥烫到了金泰亨的脚，他在家里从不穿拖鞋。
金泰亨小声吸着气，抽了张纸巾，蹲下身擦着脚背，已经起了红，看着有些可怕，擦完也不起身，蹲在地上低着头好一会儿。
田柾国坐在床边冷眼看着他一系列举动，怕自己又一次心软上当，想转过头不再去看地上的人。结果听到这人小声地吸了两下鼻子，哭了。
金泰亨自己哭了一会儿，抬头看田柾国，委屈地说，“好烫。”
田柾国这会儿被他用手铐锁着，他还没哭上金泰亨倒是眼泪先流了一地，“你到底想干什么？”田柾国问他。
金泰亨摇头，一边哭一边爬上床，跨坐在田柾国的腿上，埋在他怀里哭。
田柾国去推他，铁链发出清脆的声音，金泰亨挣扎着抱紧他，埋在他肩旁上哭，衣服被哭湿了一小半，田柾国烦得不行，“滚下去。”
金泰亨摇头说“不下去，小国，我好疼。”
“你现在是想我哄你吗？”田柾国冷着脸说，“有本事别把我绑起来。”
金泰亨听他这么说又渐渐不哭了，小声说“没本事。”
“.......”
田柾国又去推他，让他下去。金泰亨急了，凑上来对着他的脸又亲又啃，主动把自己的舌头献出去，但是田柾国无动于衷，对他的索吻没有任何反应。
“小国，亲。”金泰亨凑上去，不断摸着田柾国的脖子，最后又快哭了，带着鼻音小声说，“对不起，别讨厌我。”
和金泰亨上一次接吻还是在他读大一的时候，事实上算不上接吻。
有次周末回家，他发现金泰亨满身的伤倒在客厅的沙发上。田柾国知道自己爹有性虐的癖好，他的每一任情人总会有一身伤藏在衣领下，田柾国从没心疼过其中任何一个人。但是那天却把金泰亨抱回了自己的房间，金泰亨烧得神智不清，体温高得不像话，满头的汗，抱着田柾国喊“妈妈救救我。”
后来田柾国用勺子喂他喝退烧药，讨厌苦味的孩子将药都吐了出来，一碗药浪费了一大半，床单也脏了，最后田柾国实在没有办法，用嘴含住药喂给了金泰亨。
在这之后他们的关系似乎变得奇怪了起来，金泰亨偶尔会给田柾国打电话，说一些不重要的话，要么是天气凉了让他加衣，要么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。
有次田柾国终于回家了，金泰亨花了一下午做了一桌菜，在饭桌上给田柾国他爸剥虾，剥到最后一只的时候，金泰亨把这只虾放进了田柾国的碗里，田柾国没什么反应，夹起来吃了。
田父在旁边看着，过了一会儿，冷笑着对金泰亨说，“你倒是挺会当妈的。”
金泰亨原本轻微扬起的嘴角瞬间僵住了，他低下头摇了摇头。
田柾国看了眼金泰亨害怕难过的可怜样子，没说话。
晚饭快结束的时候，他在饭桌上看着他爸说“我不喜欢吃虾，下次可以不做这道菜吗。”说完后又转头看金泰亨，重复了一次，“可以吗？”
金泰亨愣在原地，不敢说话。
田柾国他爸最喜欢海鲜，在家里几乎顿顿有虾，而金泰亨也几乎每顿饭都在剥虾，总是将手指弄得很疼，满手的腥味。
田柾国不知道他不在家的日子里金泰亨是不是还在给他爸剥虾，总之他在家的时候没再在饭桌上见到有关虾的菜。
大二的时候他谈了一个女朋友，虽然谈不上很喜欢，但田柾国也努力地去扮演了男朋友这个身份，女友是某家的千金，娇气惯了，柚子要去皮，西瓜不吃籽，鱼肉要挑刺，直到有次吃虾的时候，田柾国第一次拒绝了她。
“要吃的话自己剥。”
当时他是这么说的，表情或许太严肃把女友吓到了，最后和自己吵了一架，小姑娘那一套“不给我剥虾就是不爱我”的恋爱理论实在是让田柾国有些无奈，在尝试恋爱的半个月之后，终于觉得恋爱似乎十分无趣，最后两人分了手。
在田柾国交女朋友的期间，金泰亨给他打过一次电话，内容与之前无异，问他什么时候回家。田柾国当时和女朋友在一起，电话那头传来女友撒娇的声音，金泰亨没再等田柾国的回答，直接挂掉了电话。
第一次意识到金泰亨也有脾气的时候，田柾国面对着满桌的虾和生闷气的金泰亨，看着对方赌气的样子，并不讨厌，反而觉得很可爱。
其实田柾国并没有不喜欢吃虾，总之他做了自己也想不到的举动，就像那天将发着高烧的金泰亨抱回房间一样，伸手剥了一只虾给金泰亨。
他爸不在家，金泰亨表现得轻松许多，对方没有吃碗里的那只虾，而是低头盯着看了很久，最后金泰亨表情后悔又可怜。
“你在和它道歉吗？”田柾国笑着问他。
金泰亨摇了摇头，抬头对田柾国说，“对不起。”
他笃定田柾国知道原因，所以没有解释在为什么而说对不起。
田柾国看了他好一会儿，说，“我和她分手了。”
他没有接受对方的道歉，事实上在这之后的每一次，金泰亨的道歉他都没有用没关系这样的话来应付，但是金泰亨的对不起在他那里算是通行证，田柾国总是会原谅他。
在这之后，对方给自己打电话的次数多了起来，偶尔几次田柾国没有接到，金泰亨会给他发短信装可怜，问他[为什么不理我呀？] 田柾国似乎对此很没招，每次都会认真解释自己刚刚没接电话的原因。
一次又一次的纵容让金泰亨彻底大胆了起来，新年夜那天，他爸不在家，金泰亨抱着枕头溜进了田柾国的房间，钻进对方的被窝，田柾国没赶他走，金泰亨自顾自地说了很多话，这人在他面前一向话多。
他说自己最近睡不好，又问田柾国这段时间自己是不是胖了。田柾国说没有，金泰亨笑得很开心，小声说谢谢小国。
小国这个称呼也独属金泰亨，田柾国他爸只叫他全名，而朋友也只喊他柾国。只有金泰亨把他喊的像个小孩。
他们聊了很久，后来金泰亨抱着枕头对田柾国说，“小国，你以后谈恋爱了就告诉我好不好？”
田柾国点头说好，笑着说“主动告诉你了，你就不会生气然后煮虾给我吃了吧？”
金泰亨没再说话，田柾国以为他困了，闭上眼没再出声。
金泰亨又去给他重新盛了碗粥，田柾国没有吃，他没有再生气，也没有再和金泰亨说要解开链子。
晚上金泰亨躺在地板上睡觉，田柾国躺在床上。
房间里太安静了，窗帘紧闭着一丝月光都无法照进来。过了一会儿，金泰亨小声说，“小国，我可不可以开一盏灯。”
“太黑了，我害怕。”
田柾国没有回他，金泰亨等了好一会儿，以为田柾国睡着了，正准备强迫自己入睡的时候，田柾国把床头灯打开了。
金泰亨小声说谢谢小国。
过了几秒田柾国说，“你害怕在床上睡觉。”
“...不是的。”
“我爸的死让你留下阴影了。”田柾国的声音毫无起伏，“你害怕第二天早上醒来看到我也和他一样再也睁不开眼睛。”
“没有！”金泰亨有些着急了，反驳他，“你不会的！你很健康，会很长寿的！”
“你们做爱了吗？”田柾国问他，“前一天。”
金泰亨不再说话，急促地呼吸着。
“他掐你脖子了，我看到了，那天你脖子上全是青痕。”田柾国慢慢地说，似乎在回忆，“其实我经常想，他死了也挺好的。”
“泰亨，你恨他吗？”
这是田柾国第一次叫他的名字，金泰亨又哭了，这次掩饰地很好，田柾国几乎辨别不出来他在哭。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金泰亨的回答，只听到模糊的，微乎其微的两声低泣声。田柾国轻声说，“你到床上来睡吧，我不会有事的。”
田柾国被金泰亨锁在房间里了一星期，期间还使用了一次手机，毕业了一段时间，除了一些朋友联系他之外，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。金泰亨趴在床边看着他给朋友回电话，田柾国编了个原因解释为什么自己前几天没有参加聚会。
田柾国挂了电话，看到金泰亨睁着大眼睛警惕地看着他，表情和猫咪猎食的时候一样，觉得有趣，举起手机拍了张照。
等金泰亨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主动把手机关机递给他，然后金泰亨当着他的面把手机藏进柜子里上锁，出去给他做饭。
这几天田柾国有吃东西，只要金泰亨端给他，他都会吃干净。
今天田柾国放下碗的时候说，“我想剪头发。”
田柾国的头发确实有些长了，本来打算去理发店打理一下的，结果还没去就被金泰亨关起来了。
金泰亨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，又急忙说“你不可以走。”
“嗯，我不走。”田柾国点头，“你给我剪。”
金泰亨除了给自己剪过几次刘海之外，从没给人剪过头发，拿着剪刀在镜子前迟迟不敢下手。
田柾国看他紧张的样子了，笑了，“随便剪吧，丑了也没人看到。”
金泰亨想着也是，田柾国被自己关在家里，每天除了自己，也没有人能看见，就动手了，最后剪完的样子有些奇怪，但不算丑，或者说田柾国长得好看，撑住了。
晚上睡觉的时候，金泰亨一直在摸田柾国的脑袋，后脑勺那一块儿头发参差不齐，摸着手感很奇怪。没一会儿，金泰亨小声笑了一下，田柾国听见了，问他很丑吗？
金泰亨摇头说不丑，“我觉得小国怎么样都好看，我很喜欢。”
“我不好看。”
“不是的，你最好看。”金泰亨摸着他的脸说。
“你没对我说过。”
金泰亨呼吸停了一下，没接他的话。
“我等了一个星期，”田柾国说，“泰亨到底为什么要关我。”
“我以为你会亲口和我说。”
金泰亨心跳的很乱，他想了很久，磕磕巴巴的说，“我拒绝过你一次了，我以为你不愿意了。”
“那你后悔拒绝我了吗？”田柾国这么说道，然后又把金泰亨惹哭了。
大学毕业那天，田柾国带金泰亨参加了他们学校的毕业典礼。金泰亨从没来过他的大学，或者说从没参观过大学，而田柾国他爸最近出差了半个月，让他完全放松了警惕，欣然接受了田柾国的邀请，早早的收拾好行李，坐动车前往。田柾国从车站那里接到了他，带他去吃了饭，又把酒店安排好。后来金泰亨说不敢一个人睡在酒店里，田柾国又去陪他。
毕业典礼结束后，因为临海，田柾国带他去海边玩了一天，第二天两人约好一起熬夜等日出，却等到了田柾国他爸的电话。
田父提前结束出差回到家却不见金泰亨的影子，这让他大发雷霆，打电话给金泰亨让他马上回去。
金泰亨脸色苍白地挂完电话，紧张地用手机查看最近的车票。田柾国却伸手拦住了他，问要不要和他走。
这样的想法不是空穴来风，早在大三那年，田柾国就在计划离开他爸，带金泰亨脱离这个家。
只是没想到金泰亨会拒绝，毫不犹豫地拒绝。
再次见到金泰亨是三天后，在此之前田柾国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想见到对方了。
警察通知他父亲的死亡，赶到警局，田柾国看到金泰亨坐在椅子上发呆，他的状态很差，只是三天的时间便瘦了一大圈，衣领下能看到淤青的掐痕。
有人向他走来，询问他的身份，田柾国说了自己与父亲的关系。金泰亨听到声音，看向田柾国，眼神里还残留着今早受到惊惧，他看向田柾国，满眼的无措，很是可怜。
直到田柾国走向他，语气关切，眼神却冷漠地问他，“小妈，你还好吗？”
这次金泰亨没有忍眼泪，他流着泪说后悔了。
金泰亨很少后悔，即使他总是倒霉，做错很多决定。金泰亨哭得可怜，不同于前几次，这次田柾国好好哄他了，把他抱起来靠坐在床头，这是一个安慰小孩子的动作，右手抱着金泰亨，左手扶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，只不过左手被手铐铐着，铁链发出清脆的声音。
金泰亨坐在他的怀里，一边哭一边说“我喜欢你”，说了好几遍，说到后面呛到了，一个劲的咳嗽。
“小国，”金泰亨哭得很狼狈，满脸都是泪水，他不让田柾国帮他擦眼泪，“你还要我吗？”
田柾国笑了笑，“你已经把我绑起来了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金泰亨带着鼻音说。
田柾国把手上的链子缠在对方的手上，“我上次已经原谅你了。”
金泰亨看着缠在手腕上的铁链，他和田柾国的手被缠在了一块，最后低头吻在田柾国的掌心，眼泪蹭了他一手。
“好像一只猫。”田柾国笑着说。
金泰亨想说点什么，还没说出口，田柾国俯下身，慢慢地亲吻他的嘴唇。
等金泰亨急切地追上去的时候他又退开了，金泰亨迷茫地看着他。
田柾国说，“不给亲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金泰亨小声地问。
田柾国抽了张纸巾帮他把眼泪擦干净，然后把人放在床上，盖好被子，一副要入睡的样子。
金泰亨等不到他说原因，心里有点着急，以为田柾国生气了，小声地哄人，让田柾国别生气，说一半还爬起来把田柾国的手铐用钥匙解开了。
“小国，别讨厌我。”
“我不讨厌你。”田柾国看着天花板，最后叹了一口气，觉得金泰亨好笨，“我喜欢你。”
“我想带你走，想带你去很多地方，”田柾国眨了眨眼，转过头对金泰亨说，“可是泰亨更喜欢把我关起来，只待在一个小房间里。”
金泰亨连忙钻进他的怀里，小声说别生气，说自己以后不会这样了。
田柾国摇头。
“在警局里，我说的话，泰亨可以原谅我吗？对不起。”
“原谅。”金泰亨说，“没关系，小国。我不会生你的气的。”
“谢谢泰亨。”
金泰亨似乎不算合格的恋人，但是每次拥抱田柾国时，会拼命地贴近自己和他，这样的力度，让田柾国永远对他心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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